第三十章 新桃飞帖除夜长(上) (1/2)

街上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的院子仿佛错落在澧都城这个大大的盒子里的小盒子似的，个个儿装扮得五彩斑斓的，闪灼跃动着，原是年三十儿来了。

这该是一年中最无拘无束的日子了，一切欢喜夷愉都信手拈来，往日里斗得暗无天日的几位王爷，好歹有了几分伯仲昆季的味道，一切都刚刚好，疏离得不远，亲近得有度。

年三十儿中午，除却正浴血奋战在昆西周国边境焦涿的梁王殿下，澧都城里的几位五旌冠们也算面和意不和地往昭明宫里吃了顿年夜饭，一切谦虚谨慎彬彬有礼。

至于这一年一度的拜年礼物，大家也都送得既不出彩也不曾出格。不过有楚王送溢彩画壁琉璃杯盏五只，宁王送掐丝珐琅香薰炉一对，太子送前朝书法大家严塞翁《释迦塔》真迹一幅，如此等等，真真是五花八门，满目琳琅。

（此处严塞翁，释迦塔均是作者根据颜真卿的《多宝塔》杜撰。）

从昭明宫出来的沈维沚并未直接回到宁王府，而是绕过大街小巷来到了魏画坊。

魏画坊的掌柜的抬头一望，不得了！宁王居然亲自来了！

掌柜愣神半天，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爷您怎么亲自来小店了？您定的梅花笺小的给您送去就好了。”

沈维沚满面含春，笑得灿烂，说道“我刚从宫里出来，掌柜的要是做好了就取出来给本王好了，本王自己带回去就成。”

“是是是。”掌柜百依百顺的，朝里屋喊了声“将宁王爷的那盒儿梅花笺取出来！小心点！别毛手毛脚磕着碰着了！”

不多时，小徒弟便小心翼翼地端着个檀香木盒子出来了，沈维沚取过盒子打开一看，果然一股子淡淡梅香扑鼻而来。

这剡州墨梅真的很香嘛，怪不得她那么喜欢。沈维沚在心里感叹，不自觉的，脸上又泛起一抹暖暖的微笑来。

待沈维沚走后，小徒弟悄声问掌柜的“师父，今天王爷怎么看着心情甚好呢？”

“干你的活儿去！”掌柜的没好气地将小徒弟赶进里屋，并责备道“上次你往柳侍郎家玉版宣送错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若不是柳侍郎上回亲自往店里来说这件事，我还被你小子蒙在鼓里。了下次注意便将这件事放下了。他若追究起来，我得揍死你小子。”

弥谷馆。

“明羽，过来看看。”沈维沚向一旁的明羽吩咐道。

明羽上得前去，看看桌上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小字，怎么看着这么潦草粗率呢？王爷的字何时写得这么难看了？明羽腹诽道。

“明羽你现在能看出这是我写的了吗？”就在明羽自顾自地腹诽的时候，沈维沚忽然问道。

明羽盯着瞧了半天，心想，我这该是说像呢？还是不像呢？明羽牙一咬，如实答道“回王爷的话，一点儿也不像。”

“那就好！”沈维沚略微不相信地问“果真不像？”

“一点儿也不像。”明羽看着沈维沚欣喜高兴的模样，赶紧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那我照这个字体再练练。”沈维沚说着又用左手拿起笔说道“看着这字儿还是有点不好看。”

明羽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在心里嘀咕半天后，终于还是问道“王爷您练许久了？”

“大概十几天了吧？这左手写字就是麻烦。”沈维沚兀自感叹道，见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明羽瞬时觉得这个王爷是不是被掉包了。等等……明羽忽然想到，王爷练左手字练了十几天了？这……王爷最近很闲吗？

落尘轩。

梅音初与曲灵柩在百草堂团圆饭小聚过后，便与春纤回到了落尘轩，本来梅音初今天与灵柩多喝了两杯，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于是便搭了绒毯在榻上小憩，春纤倍感无聊，便独自上街上去买吃的去了，梅音初也随得她去。

“先生！先生！”春纤忽然兴冲冲地抱着一个大红袋子往屋子里跑去。

“怎么了？”梅音初这才懒懒地睁开眼，心想，这春纤真是越来越吵闹了，怎么出去这么一会儿便回来了？

“先生你看！”春纤扬了扬手里的大红袋子。

“这是接福袋？”梅音初看了看装得胀鼓鼓的大红袋子，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不会是你自己装的吧？”

“怎么可能？”春纤将接福袋放在桌上，一边慢条斯理地拆一边说“我前几日就说我们人缘不可能那么差的嘛！今早我说把接福袋挂在门口，你还说不会有人放帖子，你看，这胀鼓鼓的！”春纤拍打着接福袋说道。

“得了得了，别得意了，快拆开看看吧！”梅音初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还是期盼渴望着福袋里面会有谁的帖子的。

春纤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笑着，欣喜过望地拆着福袋，梅音初在一旁站着，她好久都没有这样过年了，有欢欢喜喜地接福，有痛痛快快地喝酒，记得以前在魏国的时候，除夕晚上她还会陪高衍去寺庙里祈福，那时一切都还欢天喜地，现在想来却是百感交集了。

她也不是生来就这样孤单，她也曾经在腊月头里就开始盼望着春节的到来。她也不是从一开始便在这云波诡谲的朝堂里多谋善虑的，她也曾磕磕绊绊，直到摔了个大跟头，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的同时，也看到，自己孤身一人的命运。

她独自三年了，但今天看到这个春纤歪打正着的接福袋，她忽然很想为过去的四年流一次泪，为她的算无遗策，为她的运筹帷幄，也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