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奈若何 (1/1)

那时，春寒料峭，还一无所知的小皇帝对辅政大臣高傲地宣布：“这府中的风水既然养不好花，便移栽上阳宫吧。”

挣扎着勉强清醒的狼狈女孩在恍惚中微笑看着自己，未等楚丞相开口就回答：“花开上阳，一诺千金，娆羽会成为上阳宫中最美的花。”

当年的女孩已经长成娉娉婷婷的女子，只可叹造化弄人。姬宫穆不由苦笑，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吧。”

宫人们如水般离开，只留下安公公，楚皓羽看着满脸不忿的沐蓉蓉和自己一起退下，心中暗叹：“果然和母亲说的一样，天生媚骨，祸水红颜。”

“起来吧。”姬宫穆亲手将楚娆羽扶起，只觉手如暖玉，暗香袭人，美人如斯，一动一停无不妖娆动人。

姬宫穆的心愈加下沉，生于后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他清楚这样的尤物就像一件精美的器皿，需多年心血打磨，精心□□成一株被人赏玩的花，只因自己年少气盛的一句话，便折进去眼前这女子的一生。现在的她依旧在笑着，妩媚的笑着，期待而羞怯，美得非人。姬宫穆心中觉得沉重而无力，楚丞相当真狠得下心，将自己的女儿教养成一个玩物。

姬宫穆愈加忧郁也愈加温柔了，他轻声问：“你是楚娆羽，朕听你姐姐叫你娆娘。”

楚娆羽陷入幸福的眩晕感，她瞧着君王眼中的怜惜，在内心告诉自己：你赌赢了，眼前的男子就像你以为的那样，甚至更好。

她睫毛砸吧砸吧地，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端着的妩媚妖娆的人设，她听到自己的嗓音都在颤抖，不够婉转，不够多情，她听到自己在说：“我不是楚娆羽，也不再是楚家的娆娘了，我只是娆羽，上阳宫中的娆羽。”

是的，只有娆羽！自十岁时，她就做不成一个安安分分的楚娆羽，自十三岁时，她不再是被皇权庇护的姬娆羽，落水重生的那一刻，她第一次见到了被那疯狂帝王所骄傲的皇儿，她就注定只会是上阳宫中娆羽。

女子眸光决绝而坚定，让姬宫穆几乎无话可说，视线扫过安公公无声地退下，他的指尖点上娆羽的眉心，幽幽的香气在两人间浮动，姬宫穆控制着想拥抱这个女子的本能，他必须要承认现在的他被惊艳到了，被这样一股不顾一切为君欢的鲜活热情所惊艳，这个女子在这一刻不再只像一个美丽的琉璃瓶，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且是个美人。

但他只能点了点女子的眉心上的花蕊妆，男子纤长如玉的手指点上女子白皙如雪的肌肤，两人皆是一怔，姬宫穆终于开口：“真是个不聪明的女子，一开始就抛出了所有筹码，做楚府千金楚娆羽，不好么？”

娆羽试探地靠近眼前的君王，两人隔得很近，又好像隔着一条银河，无限欢喜地说：“娆羽只会是娆羽，哪怕只是做上阳宫中的白头宫女，也只会是陛下的娆羽。”

姬宫穆叹息一般地责备般说：“有貌无脑。”带着几分轻佻，掺着几分怜惜，女子偷笑声却如散落的花瓣一样飘到姬宫穆的耳边。姬宫穆低头一看，女子笑靥如花：“陛下夸娆羽漂亮呢。”笑得明媚而天真，就像一朵只为一人而生的花。

姬宫穆心猛然收紧，现在，十九岁的少年天子注视着自己未来的皇后，但未来的幸福尚未来到，此刻，对姬宫穆而言，他只能无声无奈地念着眼前女子的名字：娆羽，娆羽，朕奈你若何啊。让宫人将娆羽送走。安公公走了过来，姬宫穆看向娆羽依依不舍的背影，对着空气轻声说：“安公公，那人当真狠心，她可是朕的妹妹啊。”

安公公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陛下，恕老奴讲一句不当讲的，楚小姐这样，您不如就留她在宫中，有您护着，还活不好么，若是送回去，只怕就是一个死字，”

“朕明白...”君王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目光无奈而温柔：“封华美人，赐住鲲羽阁。”

“是，陛下...那楚大小姐呢？”

“楚大小姐，还是安大小姐，”姬宫穆一声冷笑：“为了军权，楚丞相倒也忍得这顶绿帽子，若不是他是朕的...”姬宫穆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吞下未尽之言，挥了挥手，只道：“朕累了，鲲羽阁那边你多留心一点”。

“是，陛下。”

昭阳殿中，太后宫雅云细细打量着楚皓羽，有些不屑道：“你妹妹倒是比你有些胆色，哀家虽属意你为皇后，可也不能硬是推着皇帝亲近你，为你伤了母子情份，在宫中，给哀家收起你那副清高样子，听明白了么。”

一边，李太妃李盛玥笑着劝解：“小孩子年纪轻，我年轻时，不是也傲得不知什么似的。”

“她能有你当年三分气度风骨，哀家也就不操心皇帝不会喜欢她了。”太后拍拍李太妃的手。李太妃微微一笑，虽红颜已旧，却犹胜傲雪寒梅三分。

太后最喜欢李太妃的笑容，因这笑带份冷，还带份艳，为着笑，她选了李太妃，送到先帝姬睿芳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