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十四咻 (2/2)

这个孩子和她有什么不一样呢，他们都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喘息。

她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保护好了自己的孩子。

女人的眼神从悲哀无助慢慢变的执着坚定，她温柔的摸了摸西西的头，牵着他的手交给纪淮山：“麻烦纪先生先带西西去医生门口那条小巷子里的人民食堂好不好？就是门上挂着大红灯笼那家，我已经定好了菜和桌子，咱们先，我们随后就到。”

纪淮山握着手心里的小手，了然的点点头，大概是有什么不方便当着孩子说的话吧：“好的，我们先去，你们慢慢来。”

看了一眼钟意，纪淮山牵着西西转身往走廊远处走了。

女人看着他们的身影转过走廊转角，回过神来冲钟意勉强一笑：“咱们也出去吧。”

钟意点头欲走，老太太却突然暴起，她猛地一下冲过来扯住女人的头发就往墙上磕，苍老尖锐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这个贱，人！我儿怎么会娶了你这种女人！他都病在床上动弹不得了，你还拉着一张棺材脸，你是不盼着我们好是不是？天天跟这些外人眉来眼去的，来看你男人倒是跟应付似的，看一眼就走，让老婆子帮你伺候！”

钟意一边慌乱的拽着老太太，一边探头看纪淮山走远了没有，这老太太真是，早爆发一会儿不行吗？

老太太看钟意也很不顺眼，来看了几回病都只捡了那败家女人说话，老婆子她坐在那儿也不说问候问候长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耐烦的抬手给了钟意一下，这一巴掌正打在钟意脸中间，鼻子生疼，嘴巴火辣辣的。

钟意让打的眼泪都出来了，疼痛的生理反应。

女人看见了一下子就被激起了火气，她一把掀开老太太：“帮谁伺候？你不用帮我，爱伺候不伺候，不伺候就让他去死，看看是我稀罕还是你稀罕？”

她一把甩开老太太，一手架着钟意出了病房，回身就倚上了病房门，把老太太的辱骂和拍门声都关在了里面。

女人无所谓的随便拢了拢被揪乱的头发，垂着眼睛拧着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钟意揉着自己被猛击的鼻子，刚才的酸痛已经渐渐平复，只剩下闷闷的余韵和火辣辣的嘴唇。

她看着女人靠在门上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模样，出声询问：“你想说什么吗？”

女人抬起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就在她忍不住又要张嘴安慰的时候，女人语气平直又轻的说：“我想放弃。”

钟意：“啊？”

女人别开眼神看向地面：“我撑不下去了。”

钟意也轻轻的问：“是……要放弃治疗你丈夫吗？”

女人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可能会看不起我，觉得我冷漠自私，是刽子手。可我真的撑不住了，我每天做十八个小时的工，腰都直不起来，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

她回头从病房窗户里看着还在不停拍打门板的老太太，和躺在病床上怨毒的看着她的男人：“可何必呢，他们永远只会觉得你做的不够多，不会感激你的好。我不是圣母，我不想以身饲虎，我为了这些不知感恩的蛀虫筋疲力尽，甚至儿子也无力照顾，我每天都在说服自己，但每天都被怨恨和不平啃噬着内心……”

她顿了顿：“我也不是好人了，你还愿意帮我吗？你还能让他……消失吗？”

钟意被女人突然起来的翻涌情绪弄的沉默了，她试问自己，有资格去责备女人吗？有资格去看不起她吗？

这样做或许是很不人道的，不提认同与否，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

本来杀心都下了，却硬是讽刺的为了他的生命存续而奔波，在支撑不住以后选择放弃，这真的不可以吗？

钟意张嘴问：“那老太太……”

她有点不太忍心，老太太是偏执讨厌的不得了，可母爱总让人心头一软。

女人说：“医生说他的状况不太好，术后观察恢复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我也看不到这个无底洞的尽头……如果我放弃了走了，她那么大岁数了，穷的叮当响，儿子好不了了可还是要住院要治疗……她能坚持多久呢？”

女人抿了抿嘴：“我会每个月给她抚养费的，全当赎罪。”

钟意倒是想帮，可她这是个被动技能啊，渣男不是她想收，想收就能收……她需要男人主动走流程啊。

可她此时已经出现在这里，又表现的和女人十分熟悉，男人又不是智商摔没了，她相信要不是男人现在跟个木头人似的不许说话不许动，他肯定已经跳起来辱骂暴打一条龙，在隔壁病房给她和女人开个标间了。

钟意有点束手无策。

女人以为她这是沉默的拒绝，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很可怕吧？真是抱歉跟你说这些……你还愿意帮我照看西西吗？他是很好的孩子，和我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