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金玉 (1/2)

待莺儿又说出：“我听这两句话，倒像与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而宝钗笑嗔她去倒茶时，宝玉心内不由暗叹：钗黛褒贬千古难定，可自己总是偏心至极的，若是宝姐姐此生没有这番话，自己便放下近日盘算，也不下薛家的面子。只是如今，却是同前世一般了。

金玉良缘，前世林妹妹为此流了多少泪，吃了多少流言蜚语的苦楚，今世，亦可为轮回至此，不爽不错。

若说宝钗也是无辜，可从前十二钗，谁不是无辜，谁不是金玉般的女儿，碾落成尘。

宝玉心内念头转动着，口里却说：“我不信什么和尚道士，只是老太太让带着，不耐烦罢了。若真是个宝贝，林妹妹那等神仙似的人物却没有，可见清清净净的才是福气呢。”他从来养的任性，说些世人不通的话也是有的，只是此生读书上进，连贾政都只是笑骂，黄口小儿读了两本书，不说自己没见识，反而多有诡辩之语——实则也是赞他心思灵敏之意——林如海更是不肯叫人读书读腐了去，故而满家子倒都知晓他常有惊人之语。

此番毁僧谤道的话，也符合他素来秉性，只是叫宝钗有些讪讪的。

如今宝钗也不过十四岁少女，还未修成风雨不动的模样。本来叫母亲劝慰着，主动叫身边丫头说起什么一对儿的话来，就有些害羞，如今更是羞恼，觉得没脸。又听他赞黛玉，更是一口气窝在心口。

好在薛姨妈这时摆好了席面，叫二人去吃酒，宝玉也不推辞，痛吃了几杯，这才由嬷嬷们服侍着去了。

贾母黛玉午睡醒，仍不见宝玉，贾母倒知道贾政如今不怎么为难宝玉的，只是问道他哪里玩去了，鸳鸯便来回了。黛玉不甚在意，只问贾母道自个儿可要走去看望宝钗。

宫里告老的秦嬷嬷便道：“姑娘身份贵重，如是亲戚情分，走去探望也罢了，不然不是老奴在贾太君面前张狂，姑娘却是不宜与皇商家走的太近的。不然内务府若是看了老爷家的面子，抬举了某一家，只怕影响不好。姑娘想一想，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黛玉一笑，眨眨眼睛道：“哦。”

待要继续苦口婆心的秦嬷嬷被这一个字噎的险些翻白眼。只得道：“既如此，姑娘改日再与贾家几位小姐同去吧。”

贾母望着秦嬷嬷，暗中点了点头，黛玉为人全然一片稚纯，虽七窍玲珑，只不用在防范人处半分，只怕是叫父母兄长惯坏了，若是在这里吃了亏去，岂不是伤敏儿的心。贾母如此想着，更拿定主意要叫黛玉见一见人心叵测。

宝玉回来时，黛玉正在灯下描大字，贾母在旁歪着看着，为怕她伤了眼睛，屋里灯火极亮。

“寒冬腊月的，在外头吃了酒，这早晚才回来，我必告诉你老子打你。”贾母见宝玉吃得脸红红的，恐他着了风寒，不由不快。宝玉只嘻嘻笑着，便凑到黛玉跟前儿来：“妹妹可有没有玉？江南竟没有什么高僧仙道的给妹妹些护身寄名符？”

黛玉想了一想，说道：“别说和尚道士了，听说幼时来了两个破烂僧道要化我出家呢，不然便不许见外姓亲友。气的爹爹要发海捕文书拿他们，又见他们疯疯癫癫，就说你要化我林家的女儿，我便给你一个，倒叫二妹妹出来，据说那僧道一见便说天机乱了之类，疯癫着跑走不见。”

她又看了宝玉身前玉一眼道：“你这玉是个得道高僧给的不是？这倒罢了。我怎么听说宝姐姐有个什么冷香丸，药引子却是癞头和尚送的，又春夏秋冬花草雨雪的，癞头和尚怀里掏出来的，要我，可是嫌它脏不肯用的。”

谁知宝玉听了，将玉摘下来摔在地上：“什么劳什子，我不要它。”唬的一屋子丫头忙上来捡。

黛玉一下怔住了，半晌才掷笔道：“二哥哥喝了酒，拿我的话煞性子，若是砸坏了，我拿什么见外祖母舅母。”说着不顾宝玉一路作揖跟着，只摔帘子去碧纱橱内了，宝玉在门口便叫两个嬷嬷拦了。

贾母也恼道：“你喝了几口酒，要打骂人也容易，怎么拿着这宝贝与你妹妹置气！你妹妹从来是个乖巧性子，你拿出那乖张混账的样子，可不要将她吓坏了，还不与我回去睡。”到底不忍心多加斥责，便将身边跟着的人骂了几句，又见袭人赶出来伺候，越发看不过：“挪了后面暖阁去，你们都成了主子小姐？竟不紧着伺候。”又叫人熬弄弄醒酒汤，直闹到半夜才罢。

第二日，宝玉醒了便赶着来与黛玉赔不是，因要往家学去，算着时间，连饭也顾不上吃又匆匆要走。碧纱橱内黛玉身边的红缨才托着食盒走出来笑道：“二爷，这些点心且垫垫吧，别糟蹋坏了身子，我们姑娘说了，摔了玉事小，若是饿坏了人，又要惹气了。”

宝玉便知黛玉已然回转了，便喜滋滋的亲手端着点心匣子走了，又折回来两趟，只叫黛玉等着他一同用药膳，又问黛玉想吃什么蜜饯干果，外头龙源楼的又干净又花样新鲜，诸如此等，直到黛玉叫人打了帘子亲自站在门口：“还不快去呢，我不信你在爹爹和温先生跟前读书也这样磨蹭。”宝玉这才去了。

贾母看着也觉好笑，只是她仍记着昨夜之事，便叫了琥珀来，让她悄悄去打听打听昨儿梨香院之事。梨香院内洒扫下人都是贾府之人，况且薛家本意就是要传播金玉良缘的，故而极容易就打听出来，叫贾母冷笑片刻。

荣庆堂如此折腾一番，又不是什么私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