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钗黛 (2/2)

她话音未落，便有一生的洁白壮美的丫鬟递上匣子来。王夫人便道：“留着给宝丫头带吧，又想着她们做什么，且林姑娘那里，只怕各色宫花压塌了箱子底，只和宝玉两个糟蹋东西玩，竟不必送了。”

薛姨妈先笑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不爱花儿粉的，更不糟践东西，论理我们家也不是穿不起的，她多少金簪玉钏只是不肯上头呢。再者林姑娘是客，断没有绕过她的道理，凭她有什么好的，这只是我们礼数到了罢了。”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无旁话，才端了匣子出来。又见金钏儿在看日头，便悄声问道：“方才那个雪芙，可是上京时为了她打人命官司的丫头，好大的骨头架子，不知哪里就值得人争抢了。”

金钏儿笑道：“周姐姐竟不知道？这不是那个女孩呢。舅老爷着人抹平事端的时候，顺手问了那丫头的来历，居然是当地乡绅走失的独生女儿，便叫人接了回去，叫什么香菱的，只说薛大爷本就是要将那丫头归还本家，不然打死人命能这样轻松脱身？只是内里咱们谁不知道，薛大爷不乐意，打了多少饥荒，后来不知怎么在客栈里遇见这郑氏雪芙，倒是喜欢上了，这才安静了，姨太太便买了来放在房里伺候，俱姨太太说，不及那香菱多着呢，可见出身不同是紧要的。”二人闲话几句，周瑞家的便去了。

因王夫人发话了，周瑞家的自然不敢先去奉承黛玉，只心里为难，客中尊贵，林家又格外不同，今日是史大姑娘还罢了，若是怠慢了黛玉，来日若是姑奶奶归家，自己都不够她一句话发落的。

虽如此，她仍不敢违拗王夫人，先往荣熹堂抱厦去，将三春姐妹的给了，又将凤姐儿的四支取了，这才惴惴不安往荣庆堂来。

黛玉解不开九连环本就是有些恼，见周瑞家的送花，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便望过去：“是单给我的，还是诸人都有？”周瑞家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贾母和宝玉却也都盯着她看。

她急中生智忙道：“薛太太家的宫花，因说大姑娘家里只怕多的没处摆，只是不送不成个体统，只留两支给姑娘赏人玩吧。”黛玉将帕子掩口笑道：“代我谢过薛姨妈和太太吧。”

说着便看也不看周瑞家的，只对贾母道：“老祖宗，家里姊妹都戴得，独我赏了丫头，岂不是我招人恨呢。”贾母便冷冷剜了周瑞家的一眼。周瑞家的垂头一声不敢吭。

宝玉却不欲黛玉动气，便岔开问道：“宝姐姐可大安了？叫个人去，代我跟林妹妹问候问候吧。今儿天寒，要下雪珠子，我们便不去了——只说我下了学也着了风寒吧——叫我知道你们什么事都往林妹妹身上推，我可是要罚的。”一番话说的周瑞家的心内越发惴惴。

黛玉得贾母疼爱尤甚，王夫人索性顺水推舟，如令大厨房内女人们拖延时间，倒也不耽误各房主子用饭，只那些大丫头二层主子们要饭时，便推脱，不是给林姑娘熬药，便是给林姑娘做点心；再者便是将洒扫婆子们多多训斥，只说林姑娘喜洁净，途径道上不干净惹气等等不一而足，下人们不明就里，自然颇有微词。

起初也是奏效的，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便有人道林姑娘身边连厨子都是自家带来的，哪里就用得一个大厨房都去奉承，不过是她们自家躲懒偷闲罢了，况且林姑娘但凡指使人，哪怕只是多夜里多叫一次热水，也都是给赏钱的。其余一应跟着贾母走，哪里就费许多事出来。而嚼舌根的小丫头婆子，都是连三等丫头也算不上的，又叫邢夫人在贾母跟前说了一会，打出去几个，立时没人再说。

如今贾宝玉当着周瑞家的提起这个话头，直叫她胆寒，再不敢多站，只搭讪着便告退了。

而贾母房里，自然有翡翠往梨香院去了。